“路上一个字也别说出去!别让外人听见,更别让三平村的人提前知道!这事儿,得由咱们村里正先定下归属才行!”
宋齐茂顿时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重重地点了点头,二话不说扛起锄头,转身就往村子的方向狂奔而去。
宋绵绵和宋齐阳则留在原地,一左一右守在泉眼边上。
他们一声不吭,心里却都清楚。
这口泉水,或许会改变整个村子的命运。
时间一点点过去,山风轻轻拂过树梢。
泉水依旧汩汩流淌,仿佛不知人间纷争。
还不到半炷香时间,远处的山道上传来一阵脚步声。
里正一步一颤地走在最前头。
他佝偻着背,眉头紧锁。
身后的四个壮汉紧跟其后。
他们手里全拿着家伙。
“在哪儿呢?泉眼到底在哪?”
里正喘着粗气,一边走一边低声询问。
终于,他喘着粗气跑到了泉眼所在的位置。
清澈的泉水正咕嘟咕嘟地从地底涌出。
他顿时咧开嘴,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黄牙,猛地大笑起来。
“好啊!羊场镇掐我们水源,不给水喝,老天爷偏给我们送水来!真是天助我也!”
宋绵绵赶紧上前一步,伸手轻轻拉了拉里正的衣袖。
“爷爷,这儿离三平村太近了……他们要是听见动静,肯定会过来闹事的。”
里正猛地一抬手。
“不怕!县里发的地契上面写得清清楚楚,白纸黑字,马临崖往南两里,这一整片山地,全归咱们马场镇管!谁敢来抢,就是违抗官府!”
话刚说完,他忽然剧烈地咳嗽起来。
他一手撑着拐杖,一手死死按住胸口。
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
原来,中午他亲自去了羊场镇,为了水源的事跟对方的里正当面谈判。
谁知对方态度强硬,不仅拒不让步,还言语讥讽,说什么“马场镇的人没本事找水,就别怪别人不讲情面”。
里正气得当场拍桌而起,双方争得面红耳赤,差点动手。
最后只能无功而返,憋了一肚子火。
宋齐阳见状,连忙快步上前,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里正。
“爷爷,您先缓缓,别激动!咱们先把这泉水护起来要紧,水是活命的东西,可不能让人抢了先!”
里正喘了好一会儿,才总算把一口气顺过来。
他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
随后强撑着站直了身子,转头对那几个汉子说道:“大牛、二牛,你们几个听好了!跟铁柱一起,赶紧把这泉眼整一整,看能不能用大石头围一圈,做个水坑,先把水蓄起来!”
大牛和二牛齐声应道:“明白!”
天还没黑,泉眼下就挖出个不小的坑。
大约有半人深,宽有两张八仙桌大小。
四周用石头一圈圈垒好,石头堆得严实,缝隙处还塞进了细土。
防止脏东西掉进去污染水源。
泉水源源不断地往外冒,水声“哗哗”作响。
一个时辰不到,坑里就积了大半,水清亮亮的。
里正站在坑边,低头望着水,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大牛、二牛,你们俩现在就回村,通知乡亲们来打水。记住了,每家只准拿一个水桶,多打的不给!还有都小声点,走路轻点,说话压低点,别惊动了三平村的人!”
大牛和二牛立刻点头,应了一声:“是!里正!”
随后两人猫着腰,飞快地往村子方向跑去。
没过多久,村子里就传来了压低的呼声。
“有水了!”
一群村民闻讯纷纷从家里冲出来。
脚步声杂乱,却又带着某种急切的秩序。
走在最前面的姜婶跑得急,鞋都跑丢了一只,脚底踩在碎石上也不觉得疼。
“让让!让我先去!我家娃儿都一天没喝上水了!”
大伙儿一到泉边,全都眼巴巴地瞅着里正。
“别挤!都排好队!”
里正站在泉坑边上,一手拄拐,一手用力挥动,扯着嗓子喊。
“每家只能打一桶!多打的一律不给!谁要是乱来,我就记名字,往后三天都不准来打水!”
杨铁匠站在第一个,顾不上排队,直接三步并作两步冲到泉边,身子一俯,双手紧紧握住水瓢的木柄。
他连气都来不及喘,仰起头便咕嘟咕嘟地喝了个痛快。
“哎哟,这水真带劲,又清又甜!像是从山心里头沁出来的甘露,喝一口浑身都舒坦!”
他咧着嘴,笑得露出一口被烟熏过的黄牙。
后面的人等得不耐烦了。
“快点儿吧!别光顾着自个儿喝!后面一堆人等着呢!再磨蹭水都要被你喝干了!”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说说笑笑,气氛倒也轻松热闹,开始一个个按照顺序轮流打水。
可没人注意到,就在马临崖对面那片密密匝匝的松树林里。
树影深处藏着几个模糊的人影,蹲伏在灌木丛后,鬼鬼祟祟地盯着这边。
为防有人来捣乱,甚至是偷偷取水,里正早就安排了人手,日夜轮班守着泉水。
每一班四人,从日落到天明,再从天明到正午。
宋绵绵忙了整个下午,衣服也被泉水打湿了半边。
她和大哥宋齐阳、二哥宋齐茂一块提着两个沉甸甸的水桶,踩着碎石小路往家走。
刚迈进自家院子,木门吱呀一声还没合上。
就听见传来宋齐飞激动的喊声。
“姐!姐!你快回来啦!”
她顺手掀开挂在门框上的旧布帘子,探头一看。
三弟正坐在炕上,背挺得笔直。
他腿上摊着好四五本书,还有叠写得密密麻麻的纸。
“姐!你看!你看!”
宋齐飞像捡了宝贝似的。
两只手高高举起一本破旧却保存完好的四书集注和一本略显发黄的孟子。
“吴大哥借我的!他还说让我把不会的地方都记下来,等他回来一个个教我!”
宋绵绵接过书,小心翼翼地翻开一页。
纸张已经有些泛黄,但里面的批注却写得工工整整。
“读书好,但也得出来透透气,别整天闷在屋里,伤了眼睛,也伤了身子。”
宋齐阳正好端着簸箕从灶房出来,听了这话笑着插话。
“对啊!明天跟我去地里走走!翻翻土,松松地,活络筋骨,顺便认认庄稼苗儿!”
宋齐茂探进头来,手里举着一株沾着泥土的野菜。
叶子宽大,根须还带着湿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