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64年8月3日14:38 -北冰洋环黑洞生态研究区。
雪花飘落，天上白云一片。寒风萧瑟，万丈龙卷扬起，被黑洞吞噬。FoxTi再次来到了这里，又是黑洞下绕着亮眼的黄色实验站，它们成一片，形成一个破损的圆环。
以钛科学的实验站刚在前一天搭建完成，刘宇轩被任命在这考察一个星期。实验站的两边一边是 SpaceJump的实验站，一边则是世界蛇的。虽然世界蛇刚与以钛科学有过矛盾，可刘宇轩倒觉得无所谓。现在，在这里的科学家巴不得可以建立一套完整的实时信息共享系统，哪想着搞事情？有时，刘宇轩还会去世界蛇的实验站串串门，因为那里有他的老同学，可以交流工作进展与收获。
“刘宇轩，我们来了。”
以钛科学实验站内，刘宇轩喝着热咖啡。他坐在面为黑洞的大窗子旁边，桌上是一些文件，文件上有他打过的草稿。刘宇轩把视线从黑洞上移向一旁的后FoxTi一行人，想到先前发生的事情，他不由叹了一口气。
“总部不是叫你好好休息吗？”刘宇轩把手合起来，撑着下巴，说道，“这才多少天？”
“我知道，”漠寒点点头，“但我现在不好好的吗？”
“哎……”刘宇轩喝了口咖啡，然后站起来向FoxTi一行人走去，对漠寒或者是对云叶枫说，“有点不太理解你的动机了，或许你和世界蛇就差个死金。”说完，漠寒挠了挠头，反驳道：“但我与他们的本质就不同。”
云叶枫刚想说话，刘宇轩抢先一步，以一种幽默的口吻说道：“冒险家们，少冒点险吧。你们是去拿一手资料的先锋，而不是正义英雄。”
漠寒有点无言以对，不过刘宇轩是对的。
“不过还好你回来了。”说到这，刘宇轩松了口气。
叶苏明看了看漠寒，又看了看刘宇轩，疑惑地问：“所以我们的工作白干了吗？”说完，刘宇轩思索了一下，答：“并没有，你们找到的U盘很有价值——另外，漠寒如何回来的成了 Space Jump和咱们的研究方向了。”听完，漠寒冷笑一声，有点窘迫。
“刘宇轩，”云叶枫拍了拍刘宇轩的肩，笑着说，“这么生气干什么？”
“还不是因为你们三个傻逼偏要‘迎难而上’？”刘宇轩说着，有点通红的脸终于是赤红了，“不记得小李怎么死的了？我也是不想失去点朋友——再者，你们出事了，不仅指挥官可能要担责，作为一个给你们出任务的人，我也需要！”
漠寒低下头：“抱歉。”
“算了，都过去了。”刘宇轩摆了摆手，终于是平静了下来，“以后别再这样了，知难而退有时也是好事——走吧，随我来。”
FoxTi三人走出实验站，寒风像针一样刺在脸上。黑洞在万丈高空上蔑视着一切，像是不可撼动的神祇。
云叶枫看了眼叶苏明，偶然看到漠寒低着头走路，双眼无神。
“漠寒有冷吗？”云叶枫关心地问。说完，漠寒抬头看了一眼云叶枫，然后又低下头去。
“没。只是心中难受。”漠寒回答。说完，叶苏明脱下件衣服。
“难受？”叶苏明用衣服包着漠寒，“现在呢？”漠寒叹口气，道：“真不是冷！也不是因为被刘宇轩说了。其实是靠近这里心就闷。”
“这样啊？我还以为我的原因。”刘宇轩回过头，笑着说，“世界蛇不会在此任务中——任何关于异空间的任务都要经联合国批准，这规定在联合国会议后新增的人而今天只有我们以钛科学申请且被批准进入元核口袋，哦，还有SpaceJump——他们是我们的合作方，却不进入黑洞的元核口袋。”
“我们的数据比他们精度高，SpaceJump更倾向与我们合作，世界蛇只好放弃了。”刘宇轩见漠寒沉默，于是补充。
“世界蛇的科技水面还不及以钛科学？”漠寒忍不住吐槽。他在世界蛇干的时候就知道世界蛇有诸多合作伙伴，这里面也包括SpaceJump，同时，他们的以钛观测水平也是世界前列。
“当然不是，因为我们对拟似黑洞的元核研究得早。”刘宇轩解释。
四人走入了SpaceJump的实验站，来到了实验站的心区域。这里有一群设备在中心处绕成一个圆环，圆环里面被玻璃围着，圆环中央悬浮着一块抽动的白色晶体，晶体散发出五彩的白光。刘宇轩走向一位工作人员，用英语问他们目前的工作进展。漠寒听见他们说“我们共投入了三次观测体，它们采集回的数据表示目前黑洞的元核口袋中很安全，里面没有虚空风暴流的预兆，也没有探测出其它元核信号。”
说着，有另一位工作人员交给FoxTi之人一个手环——漠寒认出这是上次陈鑫所使用的款式。这种手环的造价非常高。
“这次任务我们无法接收你们的通讯，但我们可以告诉你们元核口袋中的情况——这次任务由我来指挥。”刘宇轩认真地说，语气很重，“我叫你们走你们就按下手环离开！”
FoxTi三人点了点头，都回答“好”。
“漠寒。”刘宇轩盯了会儿漠寒。漠寒又赶紧说：“我保证。”
“刘博士，”叶苏明说着，刘宇轩转身看着他，“什么叫作我们无法接收你们的通讯？”
“黑洞的元核的元核口袋是虚空，所以你的的通讯信号就会直接弥散在虚空，反之，我们也仅可以通过你们手上的手环向你们发送通讯信号。”
漠寒举起戴着两个手环的左手，SpaceJump提供的手环上有一个半透明容器，容器中同样有一个抽动的结晶，电路绕在包旁边。如果漠寒没有记错，这玩意叫以钛空间结晶。
在准备完行动装备后，Space Jump的工作人员将FoxTi一行人带往了另一个房间，这个房间同样有一个由设备围成的玻璃环。玻璃罩被缓缓升起，他们走到圆环中，随后，工作人员稍加操作这些设备，罩子下落。
“记得我说的话吗？”刘宇轩再次说道，眼神中充满不安。
“记得，”漠寒坚定地看着刘宇轩，“而且我不会落下任何一个人。”
“啧，”刘宇轩转身，“没叫你最后一个走，当然身为一个队长，这是基本原则没有错。”说完，刘宇轩随工作人员离开。
罩子里的三人的心在狂跳，是激动，更是紧张。他们知道他们将会是地球上第一组进入元核口袋的人，不过对于进入虚空，他们不是第一组。
“FoxTi小队已部署完成。”房间内的广播突然传出刘宇轩的声音。
“虚空抵抗装备运行正常。”
一组圆环在玻璃罩上滑动……
“正在Debug空间解析设备……功能正常。解析元核口袋空间中……完成。”
“正在向传送舱口注入虚空质……”
“24%！”
一阵眩晕，眼前的空间变得扭曲。整个世界渐渐被白色充斥。
“67%！”
一切好似被拉伸变形，奇怪的是，三人竟然仍有清晰的感觉——这是因为他们身上的虚空抵抗设备保护了他们。
“99%！”
只有空白，他们听不到任何声音……
“100%。”
嗡——
耳边鸣叫不止，白色退散，黑暗通了上来。叶苏明往前迈了一步，因重心不稳而要摔倒时漠寒一把把他拉住。
漠寒走在队伍最前面，巡视周围——这的地面有实无形，相比瑞州虚空少了一层虚空生的植被。四周奇形怪状的东西在地面上，地面下和天上胡乱堆彻，有的像建筑，有的像机械造物，或是生物。都是灰色。
“就像是垃圾场一样。”云叶枫评价这个地方，“失落但史诗，让人叹为观止。”
这些东西的某些部分被猩红的发光的线所取代，节点与节点相连，取代了原先部分的，但仍然保留了几何特征。漠寒看见有的节点脱离，带着连线飞到空中组成一个个三角形，最后淡出他的视线。
“我还以为这里没有引力，”叶苏明往地下蹬了脚，反作用力使他飞了几米，然后缓缓下落。
“虚空面的时间一直在正向膨胀，”漠寒解释，“所以我们会有一个往上的运动速度——目前我们所处的是虚空平面。”
“那为啥是个平面？”叶苏明靠近漠寒追问。
“这你得问神了。”云叶枫插嘴说，“我只知道三维生命眼中的虚空平面便是这样——我听有人说：虚空平面的每一刻都是基础维度和浅层虚空的总和。”
漠寒拿出元核信号探测仪，探测仪嘀嘀作响。上面的屏幕上有四个点，其中三个点骤一块，另一个点在几公里远。他们循着仪器的指示走去。
“谁说的？”漠寒问。
“某个教授，”云叶枫答，脸上绷着，说，“刘漠寒——是这样吧？”说完，漠寒愣了一下，然后三个人一起笑了。
“这不漠寒小说主人公吗？”叶苏明嬉皮笑脸地看着云叶枫。漠寒点了点头，嘴角带着一丝笑。
“你还真看呗？”漠寒拿着仪器，继续向前走去，“但必须说明的是：这参考了杨宁——拉丝克虚空平面四维演算模型。”
“听上去好高级。”叶苏明挠了挠头，“对了——漠寒你怎么不当科学家？”说完，漠寒摇了摇头，然后叹了口气。
“说过了，考场失利。”漠寒答，“再备考太耗时间，再说我也不想再备考了……”他把耳朵摆在后面，叶苏明也同情地摸了摸漠寒的头。
他们停下，一块巨形造物阻拦在他们的路上。漠寒抬头看，一块巨型圆形核心在高处旋转，核心像是一个机械结构，看上去有多层，像个眼睛。“眼睛”的瞳孔转向了FoxTi一行人，血红的光刺向他们的眼睛。就像蚂蚁与神明对视……
叶苏明似乎听到了什么在嘎嘎作响，他把精力全都用在耳朵上。云叶枫看到叶苏明的耳朵一抖一抖，以为他心中不安，于是向前迈了一步靠近叶苏明。
“漠寒！”
叶苏明如紫色闪光般瞬间冲到漠寒背后，用力推漠寒一把，惯性使他继续往前踉跄几步，把漠寒撞倒在地上，压在他身上。云叶枫还没反应过来，一块像手臂一样的巨型机械结构在漠寒的原位置上面重重砸了下来。
云叶枫反应过来后，朝机械结构的另一边大喊：“喂？你们那边没事吧？”
没有声音——
“叶苏明？漠寒？”
还是没有人回答。
他重重吸了一口气，心跳声无限放大。仿佛寂静被扼杀，剩下紧张与躁狂。
云叶枫将手套对准机械结构的上方，黄色闪电般突进到上方。他缓缓走到机械结构的另一边缘，不忍地往下看。眼前，漠寒被叶苏明压在身下，叶苏明的脚尖正正好好、一分不差地抵在了机械结构的边缘。
漠寒正在和叶苏明对视，双方的心跳紧密交织，呼吸交融在一起。漠寒终于在视线的边缘看到了云叶枫模糊的人影。
“缓好了吗？”漠寒问，但还在盯着叶苏明眼睛。
“啊……”叶苏明缓缓起身，“不好意思。”
“谢谢……”漠寒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云叶枫在上面看着，发现他们二人的呼吸都很急促。
云叶枫跳下来，缓缓落在地上，叶苏明和漠寒相望，嘴中没说出一句话。几秒后，漠寒低下头转了个身，抬头看向天上。叶苏明小心地吸了一口气，然后露出一种如释重负的表情。
天上有一颗巨型的、像是核心一样的东西，核心投射出猩红的强光。看向手中的仪器，仪器上出现第五个点。这个点在闪动，而且就在他们前面，不难确定这第五个点是前面的巨型核心。
一座高墙立在他们前面，稍加审视，便如一座夺命的绝壁。黄鹤之飞不得过，猿猱欲度愁攀援。他们审视周围，才感知到眼前的东西是一块巨大的人形造物。
“我提议上去看看，”漠寒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核心——核心同样在凝视他，“我认为上面绝对有东西。”
“不专注任务吗？”云叶枫问，“这东西看上去很危险，我们不如早点离开。”说完，他看向叶苏明，“你觉得呢？”
“不知道。”叶苏明摇摇头。
漠寒转过身，托着下巴思索了会儿，然后提议；“这样——”他举起右手“掌心朝上表同意——反之。”说完，俩人点点头。
他们聚在一起，在漠寒倒数完三个数后，叶苏明和云叶枫都投了反对票。
“别上去了吧？”叶苏明低声说道，“说实话要真遇到危险了我们也难办。再说，任务也没指明其它需求。”
漠寒又面向核心，深吸一口气。
“你们在这等候，我一个人去去就回。”漠寒往前走着，摆了摆手，“要是我太久没回来，或是收到我危险的无线电——”
“我们也不会离开。”叶苏明上前一步，“——带我一个。”
“啧。”漠寒回头，“人多碍事，我一个刚好——这是命令。”
叶苏明想跟上去，却又被云叶枫抓住了手。云叶枫摇了摇头，轻声说：“相信他吧——再说这种危险的东西本就不能全队前往探寻——CoX小队就是这样。”然后大声对漠寒说，“有危险就按手环回去！”
“我不傻。”漠寒往前走着，摆手回应。
漠寒走到造物前，关闭了重力鞋的引擎。接着，他慢慢向上飘。
无声，唯有核心旋转的轰鸣。
“不要奴使我们……”
漠寒一惊，左顾右盼，于是开启了重力鞋。重力鞋带着他吸附在造物的胸上。
此时，漠寒离核心仅有百来米。
“放我们离开……”
漠寒聚精会神，确认这些声音的方向。他发现这些声音来自脑内，它们仅是低语，却无比清晰，每一句都让他感觉刺痛。一滴汗从他的腋下流下，漠寒把手抵在胸前。心脏发狂，似乎要把手给震飞。
“真应该感谢空插了我一刀……”漠寒强忍着不适一步一步攀到顶上。
80m……65m……30m……10m……
眼前的黑暗被核心的光晕散成猩红。
“不要过来……”
“它会吃人……”
“它将会是牢笼……”
脑海中，千万颤抖的细语徘徊。
5m……
“离开！你还有机会！”
2m……
“同胞啊……滚啊！”
漠寒突然一个踉跄，身子往后仰。他快速调整好重心，再一次迈出一步。
1m……
细语消散。
漠寒站在巨大的核心下，核心转动的声音震耳欲聋。无数粒子从核心边缘爆射开来，然后化为乌有，无数管道插在核心上，不少液体从中渗出，像是血水流下一地。
这是心脏——更确切的比喻。
漠寒感觉有一种引力在吸引着他的元核。他后退几步，撸开袖子点击了以钛科学的手环。手环伸出一个摄像头，扫描着杰作——这个核心。
“漠寒，你那边怎么样了？”漠寒耳机里传出叶苏明的声音。
“就一个核心，有问题。”
“什么问题？”云叶枫问。
“里面似乎有怪东西，像是……被奴役了。我不确定我是不是出幻觉了。”
“那你完事之后快点回来。”叶苏明焦急地说。
“好。”
漠寒绕着核心走了一圈，手环已扫描完成。正当他要原路返回，他又听到了一些细响。
“漠寒！”云叶枫突然叫道，“大块头的手动了！”
猛然回头，一只巨手抓了过来。漠寒以一道青蓝色闪光躲开了巨手，不料巨手一把抓住核心。漠寒的耳朵一激灵，瞬间神情大变。
漠寒跳下他所处的平台，并把尾巴夹在大腿中间。
嘣——
猩红的爆焰裹挟着撕裂空气的闪电，在身后紧追不舍。他把手对准云叶枫和叶苏明所处的位置，手套运作着。
嗖——
又是一道青蓝色的闪光。气浪如影随形，终有一刻，漠寒到达地上，一道强风把他击倒在地上。他身后传来紧凑的脚步，叶苏明和云叶枫把漠寒拉起来，躲到一掩体后。
漠寒把视线往衣领上看，上面的装置投影出：当前所处环境温度5213℃，体感温度27℃，氧气浓度90%，元钛隔膜耐久57%。很难想象如果爆炸产生的高能粒子。击破了漠寒服装产生的包围人体及其装备的非活性以钛簇薄膜，漠寒应该以什么姿态死在他们面前。几秒后，温度暴减至绝对零度。
“命还挺大。”云叶枫调侃。叶苏明在一边拉着漠寒的手检查漠寒的装备。
“我可以笃定这个核心会是人类的一大步。”漠寒一脸笑容。
“还笑！”叶苏明用力拍了下漠寒的肩，“你还想当进步的阶梯？”漠寒低下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FoxTi小队，我们在黑洞元核口袋捕获到另一巨大的元核波动，”耳机里传出刘宇轩的声音，“我们现在其中投入一观测器，如果你们存活，请在三分钟内在手环上广播任意一个字符——或是简要概述当前情况。”
“都叫你别去了，”云叶枫插着手站起来，“估计他们快把我们当死人了。”
“唉，”漠寒在手环上拨弄着，“至少我们没死——我扫描的东西刘宇轩肯定喜欢。”
“天上爆炸的玩意？”云叶枫问。
“是——我对核心进行了一次扫描。”漠寒回答，“为了防止意外，我已将核心的一干分之一的数据传过去了。”
“才传这么点？”叶苏明不太理解，云叶枫也是。
“不……”漠寒缓缓回答，“你见过一次扫描产生了0.27TB的储存数据吗？”
稍加等待，刘宇轩那边确认了FoxTi的情况，三人继续任务。路上的阻碍越来越少，四周也愈发空旷。
他们停了下来，脸上写满震惊。
漆黑，无限的漆黑。但是自光明从一方打来，地面无形，实而平坦，脚掌轻抚泛起波光粼粼的“水”面。他们身后是废墟，前面是被虚空平面分成两半的巨大的黑洞，无数的粒子从虚空平面中浮出来，成为黑洞的吸积盘。漠寒愕然了，眼前出现的半灰色调景观，用一种强烈的视觉感官冲击着他。他有种莫名的既视感，这种既视感让他感到害怕，甚至起了半身疙瘩。
漠寒看向手中的仪器，顺着仪器的指示他放眼往前看，一个紫色皮肤的龙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百米远的前面。漠寒看着眼前的龙人脚下不由后退半步，他心里打了个寒颤，眼前的这个龙人正是袁玲玲口中说的那位——空。漠寒现在端详这位，龙人在漠寒的印象里的穿着和他在上个世界泡执行任务时的一样——偏暗紫色的长袍，左肩上挂着白色金属制的龙头，右肩上是一块倒三角的铁皮，铁皮下连接着一块红色的飘带。龙人的头上两边长着两个黄色的长角，中间的是小角，都发出神秘的光晕，他的皮肤上覆盖着不规则鳞片。
“虚空兽？”云叶枫轻声问道。
龙人缓缓回过头，直勾勾地盯着他们，眼神尖锐，毫无情感。
“不……像是单纯的元核生物。”漠寒上前两步，“而且，他就是我和你们所说的‘救了我’的神秘人。”
叶苏明尾巴焦虑地摇着：“过去吗？”
“我想是的。”漠寒点点头。
三人慢步走到龙人的身后，龙人也把身子转了过来，他的眼睛里依旧是无感。跟在漠寒后面的两人是以提防的姿态靠近空，漠寒的步伐迈得很大，眼神中闪过金色火焰，恰似一道闪电，像是要随时要击穿眼前的龙人。漠寒有很多事想问个清楚，最好是抓住眼前的人，问得明明白白。为什么龙人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龙人会救他？为什么龙人想要找他……？
“我等了你好久啊……”空率先开口，他的声音非常低沉，但很有力量。
三人停下，互相望着彼此。
“我？”漠寒侧着脑袋。
“只能是你——寒。”空冷冷地说。
“你到底是什么玩意？”漠寒上前一步。
“人。”空也上前一步，他的脚下留下紫色的脚印，脚印散发微光，然后慢慢消散。
漠寒没有说话。
“当然，我只是通俗来讲。”
“你的目的是什么？”漠寒的吻部微微咬合，吻部上露出不易察觉的肉块，龙人观察到了这一点，于是挑衅地说：“你还是和之前一样，耐不住性子——如果你想要攻击我，我给你一个——”
漠寒以闪电冲向空，空侧身闪开一把抓住了漠寒的右手然后举了起来。
“坏的。”空怜悯地说道。
“什么？”
“队长？！”漠寒后面的云叶枫和叶苏明瞬间摆出战斗姿态，死死盯着空，观察空的一举一动。空只是淡淡地笑了，在顷刻间撤掉了漠寒身上的行动记录仪，迈着悠闲地步伐缓缓走向云叶枫和叶苏明。漠寒转身，意识到空并没有任何攻击的欲望，但漠寒完全不知道空想要干什么。
空把记录仪丢给云叶枫，云叶枫接住记录仪，不解。
“你们其中有一人必然无法现在回去。”空看向漠寒。漠寒的脑子闪过一道霹雳，开始检查起SpaceJump配置的手环。手环的界面弹出：无法定位到空间记忆结晶簇。漠寒猛然抬头，空走到了漠寒的跟前，脸上依旧是无神。
“那就让漠寒先拿着我的手环回去吧。”叶苏明脱下手环。
“啊……”空脸上闪过一丝笑意，“可惜……没时间了。”
叶苏明愣了一下。
刹那间，龙人的衣服在狂摆，漠寒感知到了什么，刚想移动就被大风死死定在原地，同时，叶苏明和云叶枫看到龙人身后的漠寒在迅速位移。叶苏明想要冲入龙人背后的风暴，但又一次被云叶枫拉住了。
“别拉我！”
啪——
空一把抓住叶明的脖子重重摔在地上，叶苏明的头重重砸在地上，昏迷过去。云叶枫跑过来，空踩住叶苏明的腰部，然后一脚把叶苏明蹬到云叶枫脚边。
“带他回去。”空转过身走入风暴之中。
“FoxTi小队，我们检测到一股虚空风暴流。再不回来，虚空风暴流就要扩大几百倍，你们谁也回不去！……”
空在风暴流中悠闲地走着，终于，他看见了漠寒。漠寒正躲在一个倒塌的石柱后面，抱着膝盖，像是一位狼崽在依偎着不存在的母亲。他脸上虽是镇定，但空感觉出他脸上的镇定是强装出来的。
“找不到方向？”空站在了漠寒的前面。
漠寒看着衣领上在他视线前的投影，隔膜耐久已经是41%，而且在以每分钟6%的速率下降。
“你是神吗？”漠寒抬头看向眼前的空，脸上的肌肉在颤动。
“神明和凡人间就差了一层加冕，”空的眼中满是伤感，“我的冠冕早就被摘下了。”他转过身“——跟过来，先走出风暴流。”
无奈，漠寒只可以照做跟在空的后面。
“寒，你可知什纳因何而起？”
“什纳？”
龙人冷笑，笑声里充斥千分无奈：“看来现在的你和‘漠’再没有瓜葛了。”
“不不不，漠和寒一个是我的姓，一个是——”
“我当然知道，”空打断道，“但‘漠’和‘寒’是两个同根不同源的你。漠，天上的黑洞就是因为我们而起的，祂名为什纳。”
“我们？你在虎我吗？”
“并非，你存在于过去，真真确确。”
“妈的，这个世界绝对是疯了……”
龙人突然停下，回头看漠寒，漠寒的瞳孔一下子就瞪大了——空的右眼变为白色，三道紫色的裂纹穿过它的眼睛，在皮肤上形成瘢痕。
空上前一步，眼中像是展开千万把剑：“漠寒，你知道为什么一切好像发生地这么巧吗？特别是那个女孩的悲惨身世？”漠寒摇摇头“我在时间线动过手脚……”
漠寒先是震惊，慢慢地，他的皮毛下暴起了青筋。
“我可以说的并不多。”龙人和漠寒擦肩而过，右眼恢复正常，“什纳是我们一同在瑞州北部释放出来的——所以，如果你偶然知道了你过去所做的一切，不要反悔。我们已经迈出这一步了……”说完，漠寒想要一把抓住龙人的衣服，龙人在一瞬间消失了，只留下漠寒一个人。漠寒愣在原地，脑子里好似有一场狂风暴雨，无数野兽在狂奔。
“吼~”
漠寒的耳朵立了起来，左右巡视声音的来源。周围有不少粒子，他没办法看清楚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他。时间在顷刻间被放慢，他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混杂在他的耳朵里。一个虚空狼的脸终于显露了出来，漠寒拔出枪对准眼前的虚空兽。
“吼！（停下！）”
漠寒惊了一下，他似乎听懂了虚空兽在说什么。反应过来后，他将信将疑地持着枪慢慢往前走，嘴上叫了一句“袁团”。
“吼、吼！（是的，是的！）”
袁团吐着舌头欢快地爬了过来，蹲在了漠寒的前头。他们两个就在这里干瞪眼，下一秒，袁团主动拿头蹭了蹭漠寒的手，然后向一个方向走去，漠寒赶紧跟过去。他的隔膜耐久越来越低，只剩下了4%，袁团拿鼻子贴在虚空平面上，然后闻来闻去，忽然，袁团停了下来，在地面上方徒手撕开一个空间裂缝，然后钻了进去。
漠寒尾随，发现他回到了他这次任务的起始点。袁团蹲在他前面，摆了摆爪子示意漠寒靠近点。随后，地面拱起，穿过了漠寒和袁团并包围了他们，接着拱起地面迅速下沉，漠寒的眼前一白——
沙沙——
狂风呼啸，冰冷的风拍飞他的毛发。天上矗立着巨大的黑洞，漠寒就站在黑洞下，耳朵中全是嗡嗡的声音。光芒刺着他的眼睛，等缓过来后漠寒环顾周围，周围有许多探测仪器在嘎嘎作响，透过这些仪器的缝隙，漠寒看到不少现代建筑，再仔细一看，漠寒发现他竟然回到了北冰洋环黑洞生态研究区。他一整恍惚，而后眼神在一刻变得决绝——他必须隐瞒“空”和一些事实，这次任务，他只会汇报最基础的部分。至于他如何回来的，就说他走出了虚空风暴流，手环莫名其妙就可以用了。
他一路奔跑到以钛科学的研究站，把手放在门把手上。
“呼……”他猛吸一口气。
漠寒开门进入发现云叶枫和叶苏明在沙发上坐着，他们两个人嘴巴里叨叨不停，争锋相对。刘宇轩在一边喝茶，看着他们两个吵架，眼神中写满无奈。
“你不拉我漠寒不就现在回来了？”
“不，那太危险了！”
“危险也得做！”
“不是哥们，你也不想活了？”
“……”
“别吵了！”漠寒大喊，“我回来了。”
沉默，屋子里的人都盯着漠寒，不过云叶枫完全不感觉意外。
“漠寒！”叶苏明跳起来，一把扑到漠寒身上抱住漠寒，带着点哭腔，“还好你回来了。”
“哎呀，你们两个也……”云叶枫无奈地说，“看吧，我就说那个神秘人话里有话吧？”
叶苏明没有说任何话，一味地死死抱住漠寒。刘宇轩走了过来，端详着漠寒。漠寒先是摸了摸叶苏明的脑袋，然后挣脱开来，把两个手环都一一交给刘宇轩。刘宇轩检查了一遍手环，脸上惊愕。
“你是怎么回来的？”刘宇轩握紧手环，质问。
“我走出虚空风暴流之后手环突然好了。”漠寒盯着刘宇轩的眼睛，淡定回答，“于是乎我就回来了。可能因为某些原因吧，回来的位置被锚定在了拟似黑洞下方。”
刘宇轩欲言又止——他知道这不可能。若是虚空风暴流真的影响了以钛空间结晶的锚定位点早就千百里开外了，再说，如果以钛空间结晶坏了，是没有修好或者复原这一说法的。
漠寒在说谎，刘宇轩笃定，漠寒在隐藏一些什么？根据叶苏明和云叶枫的供词，漠寒应该是和一位可以在虚空中来去自如的龙人待了一会儿。
“那龙人呢？”刘宇轩接着问，“他是否有和你再说什么？根据你两位队员的说法，他似乎见过你。”
云叶枫刚想说话，刘宇轩举起手，示意他不要插嘴。
“在卷入虚空风暴流后我就再也没看到过他了。”漠寒的额头上开始冒出不易察觉的汗，“上次任务中他帮助了我，这次任务或许也一样。我并不知道原因，而且我保证我从来没有见过他。”
“那为何——”
“大概长得像吧！”漠寒打断刘宇轩，“正如我们不知道漠明飞的残影是在用什么感知世界一样，这个神秘的龙人也许也并不是只用视觉感受世界。”
“那你想说……？”
“如果他不是个疯子，”漠寒有些着急了，“那有问题的就是我的元核了！”
刘宇轩停止了质问，他觉得漠寒说的有些道理，不过仍然存疑，且没有问下去的必要了。漠寒感觉他好像成功转移了矛盾，只不过他非常遗憾他没有办法彻底断绝他和空之间的关系。
“你没有必要骗我。”刘宇轩向门外走去，“这有违背科学精神，还有可能造成我们的研究迈入错误的方向——我去SpaceJump提交数据去了，你们自己先聊聊吧……”
SpaceJump那边告诉FoxTi他们提供的手环有一部分核心元件被氧化了，而这个故障只能是由人刻意为之的。这次行动他们带回了价值很高的核心扫描数据，以钛科学和SpaceJump在对这些数据进行研究……
这一天，FoxTi暂时驻扎在了实验站。晚上，以钛科学就公布了FoxTi小队队长存活的消息。FoxTi小队一起睡在了实验站的沙发上。第二天早晨，实验站外喧哗不止，云叶枫走到大门前，拉开了门把手。接着一群记者映入眼帘，刘宇轩和几个科研工作者一起挡住了前面。
“看那！FoxTi小队成员。”有一位记者突然指向云叶枫。
记者们蜂拥而上，堵死了大门，几十个麦克风同时伸向了云叶枫。
“您是FoxTi成员吗？”
“你们上上次在另一个世界执行的任务怎么样？”
“你们队伍里失踪的队员如何了？”
“你们那一位失踪的队员是否真的杀了人？”
“……”
千万的问题抛到云叶枫前，这让云叶枫有点晕头转向。这时，漠寒从门框边探了个头出来，他脸上有几分惊愕——他不知道在以钛科学没有公布FoxTi行程的情况下，记者团是如何找到这里的。
“那是他吗？”
“就是他！”
记者们想要涌上来，漠寒闪身到云叶枫前面，大声呵斥：“在没人站住前，我不会说一句话！”说完，前排的记者快要被后排的压倒，过了好一会儿，人流才静止下来。
“漠寒先生，你是怎么回到地球的？”
“漠寒先生，你是否有和世界蛇发生冲突？”
“漠寒先生……”
千万种声音像是不可抵抗的洪水，漠寒不知道该怎么办。他完全不想搭理这些记者。
“漠寒先生，我们是华中社记者。你如何解释联合国会议上世界蛇放出的照片？”
“只靠一张照片是不可信的。”漠寒愣了一下，身体有些发热：“我完全没有做出那种行为的记忆，图片是否是AI生成的，谁也不知道。没准世界蛇是把我当为了一个污蔑以钛科学的工具呢。”
“是吗……”说着，但记者似乎有点失落。
漠寒沉默……
“漠寒先生，我们是凤凰新闻社——听闻您不久前从世界蛇离职，请问您是否和世界蛇的管理层有过矛盾？”
“没有，我只是想回国发展了。并没有其他原因……”
“漠先生，真的是这样吗我们得知你似乎在世界蛇的纪律性不是很好，您是否有失职责？可以解释吗？”
这些人什么来历？这都知道？
“因为——”
“——漠寒先生绝非没有失职。”一个男人从人群中挤了出来，走到漠寒前头，并且伸出一只手，“您好，我是SpaceJump的阿蒲宁！”
“阿蒲宁？”漠寒的呼吸暂停了一下，下一秒，他把手握了上去，“幸会，幸会。”
“昨天的调查任务中，漠寒先生展现出惊人科研精神。”阿蒲宁面向广大记者，脸上带着难以克制的笑，“漠寒先生冒着生命危险采集回的β-872造物核心数据有望成为21世纪最伟大的发现！”
记者们纷纷把麦克风对准阿蒲宁，漠寒获得了难有的片刻安宁。
“阿蒲宁先生，您可以简单阐述一下这个所谓的造物核心吗？”有人问道。
“当然！”阿蒲宁笑着，“这个造物核心实际上是引擎，上面有很多个元核配位数。核心会集中元核的能量并且输出——这为星际航行的能源问题提供了解决方案！”
漠寒突然背后发凉——所以说那些低语不是幻听？如果SpaceJump真的要复现这个核心，人类确实会进入天堂，而总有一者会活在地狱——这个道理放在哪里都行得通。
漠寒有些后悔……
“阿蒲宁先生。”漠寒开口，但他犹豫到底要不要说。
“你有什么问题？”
“如果你已经得知元核是一个有自我意识的生命体，”漠寒缓缓开口，“你是否忍心奴役他们？”
记者们将话筒和摄像机对准了阿蒲宁，都没有说话。
“小子，你不该这么问！”阿蒲宁的表情有些微妙，小声但急迫地对漠寒说。
“这确实是一个道德问题——我们将会进一步联合以钛科学，制造类元核，争取避免可能的道德问题……”阿蒲宁再次面带微笑，说着。
“哎呀呀。”一个青年从人群后走来，他挤过人群，来到漠寒面前，漠寒的眼睛一下子就大了，“漠先生在以钛科学发展的不错——该后悔的人应该是我。”
“张震宇……”漠寒咬紧嘴巴。
“当初您退出世界蛇我应该惋惜才是——”
“张震宇先生，您如何回应漠先生的怀疑？”
“我们世界蛇只是想要保证每一位队员的权益，但由于我们沟通不佳，有误于当事人，我们对漠寒先生造成的名誉损失感到抱歉……”
“真是这样？”漠寒轻笑一声，“诚意呢？”
“当然。”张震宇抽出一张票据，然后递给漠寒，“世界蛇的设备和技术再次迭代——如果你想要回来，你可以凭着这张票直接入职，工资是你在以钛科学的2倍。”
“我完全不需要。”漠寒的眼神中充满不屑。但张震宇已经是转身离开了。
“如果你不需要，不妨随便找个以钛科学的人送了。”
“哼……”漠寒再次看向手中的票据，揉成一团，抛下记者回到实验站找了个垃圾桶丢了。
叶苏明呆呆地望着漠寒，问：“漠寒，你丢进去了什么东西？”漠寒摇了摇头，冷冷地回答：“垃圾而已……”
云叶枫进来关好门叹了一口气，望着垃圾桶发了好一会的呆……